國立陽明交大博雅書苑
LAC COLUMN

博雅專欄

博雅力也是表達力 — 郭文華
博雅力也是表達力 — 郭文華

博雅專欄

博雅力也是表達力 — 郭文華

我與通識有蠻長淵源,從通識改革到前瞻跨域人才培育,大半教學生涯都與它相關。當然,每個世代的大學生有不同的通識想像,但最常被問,也最讓我興味的,是「有沒有學到東西」這個說法。

學習是博雅的核心,看來沒有問題,但那個要學的「東西」是什麼,是怎樣透過教育薰染進學生的日常生活,行走坐臥呢?特別是我們將體制外的學習,比方說藝文活動放進博雅,說這會提升博雅素養,但要怎樣定義與確認藝文是有意義的「東西」,值得教育端來提供與管考呢。

對於博雅與藝文活動的關係,過往已有許多討論,這裡就不談。但針對「有沒有學到東西」的提法,我從知識傳播的角度,倒是想到另一個常提的說法「大家不了解我」。在博雅脈絡裡,「我」可以是抽象的想法與意見,也可以是具體的教育需求,但歸根結底,學生似乎認為大學有能力掌握他們想要的「東西」,但實際並非如此。這也是校方在核心課程之外,另加上獨立的「語言與溝通」領域的深意。過往素養教育中因材施教,反覆操練的修辭與論辯,在體制化潮流下簡化成特定知識與技能的傳達。集體的大班課規劃與分組報告,弱化聆聽他人與表達自己的能力培養,以至於大家的討論掉入「有沒有東西」的陷阱,好像博雅一定要有好吸收的「東西」,而自己的「東西」別人理所當然要了解。這些都需要新思維去解套。

個人以為,以展演為中心的藝文活動,正是呼應培育新世代博雅力的解方。去年博雅書苑與國科會「科技、社會與傳播」學門合作,邀請顧廣毅與鄭伃倢這兩位跨界醫療、藝術與科學傳播的專家,分享他們在2021年所執行的「祖母母親」沈浸式展演,包含推計設計(speculative design)與科技溝通,給予現場觀眾許多啟示(演講影音)。對我們來說,顧老師與鄭老師的展演串接近未來科技與社會責任,是目前科技藝術的潮流,但最令人動容的是他們演講的方式。在短短60分鐘他們用簡單精確的話語,為沒有看過這個展覽,甚至科技藝術的入門者,鋪陳展覽的重要性,需要用沉浸式展演的原因,與利用台灣與荷蘭對展出內容的不同反應,點出兩地文化的差異與展演的發展方向。它,正這是我們需要的展演力。

在資訊管道多元,資訊量爆炸的現在,我們認為展演力也是博雅力,而且是目前博雅教育最需要著力之處。如果博雅僅止於去哪幾場藝文活動打卡抽獎,或只規定學生要寫出多少字以上的心得才能過關,那不管學習護照上有多少戳記,都很難轉化成同學體察人生,重視溝通的博雅力。哈佛大學Radcliffe Institute 高等研究院人文主任栗山茂久教授是知名醫學史家,但他也是展演力的推手,近15年在大學部推廣如何做有意義的報告(presentation)不遺餘力。在最近來台的演講中他將報告當作「馴貓的藝術」(演講影音),巧妙點出溝通的關鍵如何將要傳達的知識與想法,透過展演,讓聽講者發散的想法收束,逐漸體會演講內容的過程。他的觀點不但適用於專業者,也適用於所有大學生。

我們有機會再演講後與栗山教授請益。當問到當報告不能只是「交代」資訊,而必須近乎展演時,這些活動與博雅的關係,他提出「一期一會」的概念,認為報告之所以能吸引聽眾,得到共鳴,是因為報告者要有「這或許是最後一次」的覺悟。博雅需要展演不是因為它們比較多元,而是展演不像演講一樣變成長輩的絮絮叨叨,而是瀟灑的知性相遇。當錯身而過時,我們要把握時機拋出最想分享的觀點,大叩大鳴,讓每場交會閃耀博雅的靈光。

確實,博雅不過是高等教育的一部分,而人生是長久的。或許這篇是我最後的專欄文章,大家或許是最後一次上來看專欄,又何妨?讓我們珍惜每場展演中相濡以沫的緣分,其他,就相忘在江湖吧。